中国旅游研究院首次被作为专题研究对象,并以封面文章的形式发表在国际主流旅游研究学术期刊。特约刘祥艳博士译成中文,以帮助各界更好地了解作为专业智库的中国旅游研究院第一个十年的发展进程、价值取向、理论建构和参与实践的方式,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本译文仅限教育和研究使用,不改变任何知识产权属性,引用时请注明来源。(Xiao, H., & Dai, B. (2020). When truth is power: Institutional ethnography of a think tank.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ourism Research, 22(4), 438–450. https://doi.org/10.1002/jtr.2347)
当真理成为权力:一个智库的制度民族志
作者:肖洪根 戴斌
译者:刘祥艳
原文发表于《国际旅游研究杂志》2020年第7期
摘 要
本文是一份关于一个旅游大国发展旅游智库的制度民族志。文章论述了中国旅游研究院作为顾问、学者、倡导者、知识传播者等四种角色。讨论在理论与实践关系的语境下进行。政府智库研究者秉持崇高的科研为国、知识报国之理想与抱负,既向权力讲真话,也为权力讲真话。本文的讨论可能受限于研究者的立场或视角,但本民族志依然可为其他客源地/目的地社会的智库或知识机构的研究提供借鉴。
关键词:中国旅游研究院,制度民族志,理论与实践,智库,旅游政策
1 引言
本文将“智库”作为推动旅游政策制定和发展的知识型战略组织。本研究呈现的是中国旅游研究院(CTA)这样一个“智库”的制度民族志,研究的三个目标如下:(1)将智库作为促进旅游业循证实践的知识动员机制,来对智库进行阐述和分析;(2)识别和评述智库在促进旅游政策学习方面的角色;(3)为在快速发展的客源市场/目的地经济体中利用研究促进旅游业政策和发展的相关理论做出贡献。这一解释性/建构主义的调查研究通过以下三个问题来展开:(1)作为智库的中国旅游研究院在促进旅游研究和实践发展中的角色、责任和挑战是什么?(2)中国旅游研究院是怎样通过基于知识的实践来促进旅游政策和发展的?(3)是什么将中国旅游研究院与传统学术机构区别开来?本研究采纳了(半)内部人员视角,这也构成了这篇制度民族志写作的潜在限制。通篇来看,本研究是在智库发展和实践的情境下开展的。
2 文献评述
在日益复杂的政策和发展形势下,政策制定呼唤专业知识的参与,智库数量因此而激增(Ladi,2006)。智库作为一种大量从事基于知识活动的组织形式,已经成为政策研究的焦点。正如Stone(2004)指出的,各国政府和国际组织经常将智库视为提升政策分析能力、促进民间社会发展和增强人力资本的一种手段。Weaver
和 McGann(2017,p.
3)指出,智库作为民间社会组织,通常在政府和公众之间发挥调解作用;识别、阐明和评估当前或新出现的问题、难题或提议;将想法和问题转化为政策议题;在政策辩论中发表独立和周到的见解;并在政策制定过程中为关键利益相关者提供建设性平台,以供各方交流。更具体地说,智库的任务是进行研究,以解决政策问题,就当前紧迫的政策问题提出建议,评估政府项目,促进问题解决网络的建设,通过继续教育或培训项目为政府(再)培养人才,以及为媒体提供政策解释(Weaver
& McGann,2017)。
2.1 政策研究和实践中的智库
作为一个知识机构,智库已被广泛纳入从事政策相关、技术或科学研究和分析的组织中(Stone,1996),它们的规模、结构和文化往往各不相同。智库发源于英美国家的知识应用研究,而已有的知识应用研究质疑或挑战了智库的初始概念,即从事政策问题分析的“一个相对自治者”或相对自治组织,其独立于政府、政党和压力集团以便进行“自由思考”(McGann
& Weave,2017;Stone,1996;Stone & Denham, 2004,pp. 2–3;Weiss,
1992;Xiao &
Smith,2007)。不同国家的研究增加了智库界定的复杂性或困境,因为它们可能像俄罗斯和中欧/东欧智库那样在政府内部运作(Sandle,2004),或者作为独立的非营利组织运营,再或者像大多日本智库一样附属于商业化的公司实体(Ueno,2004)。对于法国和中国智库而言(Fieschi
&
Gaffney,2004;Shai,2004),政策知识分子与国家之间的界线常常如此模糊,以至于如果还将自治或独立认定为智库的特征,就是脱离当地文化背景了。
尽管智库有不同的组织形式,但它们与政府的关系或距离对相关研究至关重要。它们运行“在政府机器之内,但在‘职能部门’之外,要么完全由政府资助但保持形式上的自治,要么部分由政府资助,甚至在财务上完全独立”(Wallace,2004,p.
282)。通过与政府的日常运作保持一定距离,同时与决策者保持密切联系,智库研究人员由于(半)脱离眼下的政策问题而常处于有利地位。
Stone(1996)在她关于智库和政策过程的开创性研究中,将这方面的研究分为两类:一类是关注组织形式的研究,另一类研究将智库看作为政策制定提出更广泛问题的工具,考察思想和专业知识在决策中的作用。值得注意的是,前者通过将独立的公共政策研究机构与学术研究中心、政府研究部门和说客区分开来,阐明智库出现的原因和方式以及为什么某些智库比其他智库更具影响力,而后者则倾向于采用诸如“政策共同体”、“倡导联盟”和“知识共同体”等网络方法,来解释为什么思想观点在对广泛的公共政策而言非常重要(Stone,2004,
p. 2)。
Rich(2004,p.
11)采用相同的分类,将智库定义为“独立的、基于非利益的非营利性组织,它们生产且主要依靠专业知识和思想来获得支持,从而影响政策过程”。他进一步将智库分为市场导向和非市场导向型智库。然而,实际上,将智库划分为特定的类型或类别通常非常困难,因为它们往往具有共同的特征,其任务和责任有所重叠(Abelson,2002)。
此外,按照组织特征、人员招募模式和对学术研究水准的追求,Weaver和McGann(2017,pp.
7–8)将智库分为四种基本类型:(1)学术型(或无在校学生的大学),(2)合同制研究人员,(3)宣传型智库,以及(4)政党智库。值得注意的是,前两种类型的智库招募高学历的员工,强调使用严格的研究方法,并努力使它们的研究被广泛受众视为客观、可信的和追求真理的,而后两种类型的智库在与意识形态或利益集团的联系以及与政党相关的问题或需要方面具有共同点。尽管这种智库类型划分在解释“为/向权力讲真话”方面具有明显的优势,但Weaver和McGann
(2017,p. 8)注意到每种智库类型在“学术客观性和研究完整性的一面与政策相关性的另一面”上都面临着特殊的挑战和压力。
2.2 向/为权力讲真话
从理论上讲,对于智库在政策和政策制定中作用的探讨,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1972,1990)的知识和权力是很有用的概念(Richardson,996;Xue &
Kerstetter,2018)。值得注意的是,知识或真理通常被视为建立或形成权力的基础。因此,政策作为一种政治过程或决策形式,可以通过权力的行使而被称为“真理”(Richardson,1996,p.
283)。同样,从实践的角度来看,长期以来关于学者在政策研究中的作用、他们与政策制定者的关系以及这种关系对研究(或实践)的影响的争论有助于揭示政策研究背后的隐含价值(Thomas,2011;Thomas
& Ormerod,2017)。
根据这种福柯式的观念或论述,知识分子参与政治是其作为个人在整个社会,尤其是在政治制度中地位的结果,这反映在他们的话语中(例如,良知、意识和口才),这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一个特定的真相。可以说,福柯关于真理与权力之间关系的观点,表明了主流政策研究的焦点错位。研究人员不应寻求支持政策论据的最终真理,而应更多地关注如何、为什么以及由谁将真理归因于政策背后的权力(Richardson,1996,p.
283)。因此,要将政策理解为一个过程,可应用多种话语或话语元素。
我们必须重构这种真理、权利关系,使它包含所说的和隐藏的内容、所要求的和被禁止的话语;使它折射出由于说话的人、他的权力地位、他碰巧所处的制度环境所带来的变化和影响;使它也包括为了相反的目标而改变和重复使用的相同公式。话语就像沉默一样,不是彻底地屈从于权力,也不是简单与与权力对抗(Foucault,
1990, p. 101)
Richardson(1996)认为,权力不仅存在于政治结构、制度和社会关系中,它还表现在特定机构产生的或嵌入在制度语境中的语言和文本中。因此,真理和权力的立场并不相互排斥,而可以基于政策程序或环境轻易地融合在一起。“知识分子以那些被禁止讲真话的人的名义,向那些尚未看到真相的人讲真话”(Foucault
& Deleuze,1977,p.
207)。类似地,Bourdieu(1989)在他所说的“权力领域”中,把政策情景比作社会空间,领域或权力在其中被分割。正如他所观察到的那样,这个空间“以这样一种方式构建:代理人、团体或机构越靠近这个空间,他们拥有的共同权利就越多;距离越远则权利越少”(Bourdieu,
1989, p. 16)。
在理解智库如何发挥这种“向/为权力讲真话”的作用时,Stone(2004)表示由于方法论问题导致研究的结果大相径庭。Stone(2004,p.11)指出,由于特定背景或情况下的政策过程的复杂性,“很难找到智库报告与政府随后采用的政策之间存在一一对应关系的无争议实例”。尽管先前研究对于智库可能对政策制定或政策变革的任何直接影响持怀疑态度,但智库作为议程制定者的社会影响力及其在营造政策叙述和捕捉公众想象力方面的作用被广泛认可
(McGann & Weaver,2017;Stone,1996;Stone & Denham,2004,pp.
2–3;Weiss,1992)。研究还表明,智库影响力的大小与它们同“政策共同体”、“知识共同体”、“倡导联盟”和“话语联盟”的互动方式有很大关系(Stone,2004,p.
13)。鉴于量化智库影响的挑战或困难,Stone(1996,p.4)提出了另一个分析视角,“不再关注智库影响力的大小程度,转而关注智库自认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对政策过程所做的贡献……”(斜体字原文)。
2.3 中国政策背景下的智库
在中国历史上,更确切的说,在中国科举考试的传统之后,知识分子常常被等同为政府官员或政府官僚机构的官方学者。作为知识谱中独特的一类知识传播者,智库研究人员也被称为“建制知识分子”,他们在一系列政策领域中为政治领导人提供专业知识和政策建议,并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Shai,2004,p.
141)。鉴于为国家服务和做贡献是中国官方学者的一个特征(Goldman,1981;Goldman,Cheek &
Hamrin,1987),Shai(2004,p.
145)将建制知识分子分为:(1)在诸如官方或半官方智库或大学之类的管理机构中服务和工作的学者,(2)通常受过良好教育、专门研究政治和经济问题的专家,服务于执政党的利益;(3)通过非正式渠道向领导人提供政策建议,在决策制定中发挥关键作用的知识分子,以及(4)寻求加入官方协会或被招募进入官僚机构的学者,这使他们作为政权的仆人和社会的批评者扮演着矛盾的角色。
鉴于建制知识分子和政治领导人之间隐含的互惠关系,中国智库在政策过程中扮演着四个具体角色:(1)信息过滤者,为领导人提供原始数据分析;(2)政策维护者,为现任领导人的政策进行辩护并使其立场合法化;(3)新思想的介绍者,介绍外国盛行的重要思想或好的做法;(4)对话者,通过参加或召开国际会议或与外国研究人员保持对话来收集信息,这通常被认为有助于中国政策制定者洞察外国势力的看法和意图(Shai,2004,pp.
148–152)。
对于中国的政策过程,Zhu(2009,2011)指出,不同类型的智库通过不同的机制来实现政策影响。值得注意的是,专家知识、政府联系和个人人际关系是决定一个智库在中国影响力大小的主要因素。以“自治”为标准,智库被定义为“研究和咨询政策问题以影响政策过程的稳定、自治的组织”(Zhu,2009,p.
337;Zhu & Xue,2007,p.
453)。根据组织特征,可将中国的智库分为:(1)政府资助的半官方公共机构,这些机构通过人员和财力与政府有明确的行政联系;(2)非政府智库,其中包括注册为企业的政策研究机构、民间非营利机构或大学内的附属机构
(Zhu,2011,pp.
671–672)。从历史上看,中国的智库从最初的“政府机构内部的官方研究体系”阶段(1949-1977年),发展到半官方智库(1978-1989年),再到最后出现的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民间智库。
随着中国近来的发展,智库已经开始通过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活动来提升国家形象或维护国家利益,它们的角色转变为(或成为)“软实力代理人”
(Menegazzi, 2018, p. 93)。它们在中国经济进步、政治改革、国际关系、全球治理和提升国家在国际事务中地位方面发挥着核心作用。
在早期阶段,Airey和Chong(2010)探讨了中国旅游业的性质及其分散的权力结构如何影响着带有不同价值观和利益的决策者制定和实施旅游政策。他们揭示了以政策为导向的学习如何使决策者通常在国家领导人的支持下,在一些关键领域取得成功。与其他行业或经济部门一样,旅游业作为一种关联性强的产业,已经高度融合到国家整体发展的各个方面,在中国国家层面的旅游决策中涉及一系列关键角色和机构程序(Airey&Chong,2010)。
2.4 理论-实践关系的理论化
从概念上讲,这项工作是在实践或理论-实践关系相关的应用研究的背景下进行的,尤其是将知识管理和动员(Ives,Torrey &
Gordon,1998)、服务公共政策的研究(Bardach,1984;Oh &
Rich,1996;Saxe,1986)、政策导向型学习(Airey &
Chong,2010)和学习型组织(Senge,1990)等概念作为引导性概念,这些概念为本文的分析和讨论提供了参考和借鉴。
值得注意的是,对实践的研究表明,产生、传播和利用研究来获得更好实践的范式已发生转变(Crane,1972;Hagstrom,1965;Latour,1987)。这些研究讨论的核心是利用知识指导的(或循证)实践。这些讨论建立在许多关于知识生产、传播和使用的理论之上,并与这些理论直接相关。这些理论包括两个社区理论(Caplan,1979)、系统论(Wingens,1990)、社会互动模型(Yin&Moore,1988)和问题解决理论(Rosenberg,1982)。它们有助于我们从理论上理解与各种知识使用结果相关的知识动员(Deshpande&Zaltman,1983),参与知识使用的各种利益相关者(Landry,Lamari&Amara,2003),以及在构建或管理研究-实践关系过程中的复杂性(Beesley,2005;Cooper,2006;Shaw
& Williams,2009;Xiao & Smith,2007)。
在处理学者-实践者关系时,值得注意的是,研究方法的侧重点从实证主义者的测量转移到了建构主义者的参与(Dunn,1983a,1983b;Patton,1997),从而产生不同的概念来理论化或解释知识的使用(Rich,1997)。这些概念包括(1)知识转移,是基于物理科学和工程中典型的两个社区理论假设的知识使用的实证模型(Patton,1988);(2)知识交流,在促进知识使用的硬件和文化的应用和发展方面的合作努力(Weiss,1992);(3)知识管理,将应用理论扩展到商业和信息管理领域(Beesley,2005;Ives,Torrey&Gordon,1998;Shaw&Williams,2009);(4)组织学习或嵌入组织研究的学习型组织(Senge,1990),以及类似的,在政策研究中开展的政策导向型学习(Airey&Chong,2010年);(5)知识网络,一种共享知识的社会网络方法(Schonstrom,2005);以及(6)学习和实践社区,一种动员知识以及倡导更好实践或指导实践的社区范式(Wenger,1998)。
尽管上述理论有助于理解指导实践研究的组成部分、过程和结果,但研究生产者、传播者和使用者在知识开发领域中的作用和类型还没有得到充分的研究,我们对其仍然知之甚少。本文通过中国旅游研究院的制度民族志,重点探讨“智库”在促进旅游业的政策导向型学习和推动基于知识的实践中的作用。
3.中国旅游研究院(CTA)的制度民族志
制度民族志(IE)最初由Dorothy
Smith(1987,2002,2005,2006)提出,被广泛称为一种理解系统的综合方法(Wright &
Rocco,2018),也是一种思考个体活动、知识、社会和政治行为之间关系的方法(Campbell&Gregor,2002),或是一种用来研究经验的制度条件的批判的民族志(Darville,2002)。正如Wright和Rocco(2018,p.
1659)指出的这样,IE的核心前提是人们的个人经历是由更大的权力关系,即所谓的“统治关系”来组织、联系和塑造的(Campbell &
Gregor,2002,p. 18),这些关系是在一个组织或社会中产生或延续权力的情景场所(Campbell &
Manicom,1995)。
由于中国旅游研究院(www.ctaweb.org)作为知识机构在研究中国旅游政策和引导其发展方面的独特作用,而被作为本研究的对象。中国旅游研究院成立于2008年6月6日,是由原中国国家旅游局(CNTA)直接领导的专门机构,旨在通过开展研究和促进知识在旅游业发展中的应用,为旅游政策和规划提供技术支持,为旅游业培养高层次和专业人才,促进旅游研究和实践的国际交流,以实现“政府智库、业界智囊、学术高地”的建院使命。
3.1 机构背景和立场
在国家部级机构调整(自2018年3月起生效)后,中国旅游研究院目前从属于文化和旅游部(MCT)的管理。从组织结构(图1)来看,中国旅游研究院总部设在北京,下设3个综合管理部门和6个内部研究部门,并得到来自14所大学/研究机构的旅游研究专家的支持,这些大学/研究机构被指定为中国旅游研究院在11个省份的12个城市的外部分支机构或研究基地。此外,中国旅游研究院还获得了国家批准的“博士后工作站”资质,并聘请国内外知名专家学者担任院学术委员会委员和顾问。
图1 中国旅游研究院组织结构
值得注意的是,IE涉及到调查研究者的立场,这种认识论立场用于分析参与者的日常经历是如何被一个机构更大的社会过程所塑造的(Slade,2010,p.462)。在这一研究中,立场不应被理解为研究者的身份,而是一种工具或手段,通过它可以捕捉组织动态和微妙的工作关系。因此,从(半)内部人的角度出发来研究问题,有助于理解组织工作,并揭示其产生政策影响的过程。
本研究的第一作者长期潜心于知识发展研究,加之其长期作为中国旅游研究院学术委员会成员(2012-2019年)以及原CNTA旅游改革和发展咨询委员会(2015-2018年)成员,这对本研究的实施和开展大有帮助。合作者的身份进一步强化了制度民族志研究的内部人员视角,使分析完全基于机构的情况,调查报告或解释具有足够的自反性,且不受报告本身的影响。正如Slade(2010)所观察到的那样,调查者的角色和存在是IE研究不可或缺的部分。从范式上看,IE不可能绝对客观,因为所有的知识都是有基础的,研究人员和信息提供者都是生活在各自经验世界中的人。制度民族志学者通常利用内部人对某一现象的知识来描绘“统治关系”(Campbell&Manicom,1995)。
3.2 调查方法
为了实现本研究的目标,通过文件/档案、知情者访谈和观察获得的多种数据被汇集起来,以分析和解释中国旅游研究院如何组织和协调应用性旅游研究,并对旅游政策和发展产生影响。
3.2.1 文本分析
正如Slade(2010,p.
463)所言,分析文本对于IE发现隐含在文件中的信息至关重要,这些文件塑造了人们的工作过程,并协调部门之间的行动。Smith(2005)将这种协调和过程称为“文本介导的社会组织”,其中的文本不是静态文件,而是统治关系行使权力的手段
(Slade,2010,p.
463)。本制度民族志收集了中国旅游研究院的一系列文件和出版物(如表1)(http://eng.ctaweb.org/html/Publicationsof
CTA/index.html)以用于后续分析。
表1 收集以用于文本分析的中国旅游研究院系列文件和出版物
此外,本研究通过定期访问中国旅游研究院的官方网站和微信/微博平台(https://www.weibo.com/p/100606197667
6651/home?from=page_100606&mod=TAB&is_hot=1#place),来检索与本研究相关的新闻报道、事件发布及通知公告等用以文本分析。正如Wright和Rocco(2018,p.
1664)所言,IE研究人员寻找这样的文本线索用以帮助理解智库的力量是如何嵌入到社交媒体和机构中的,并帮助识别智库研究人员在描述他们日常工作经验或实践时所使用语言中的话语内涵。
3.2.2关键知情者访谈
在制度民族志研究的过程中,访谈通常是非结构化和开放式的,就像“与人谈话”一样(Caspar,Ratner,Phinney&MacKinnon,2016,p.953;Devault&McCoy,2002),以此来获取受访者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观点或想法(Smith,2005)。对中国旅游研究院研究人员(既有来自CTA北京总部的,也有其外部研究基地的)的采访是围绕着调查的广泛目标进行构思和执行的。通常情况下,对关键知情者的访谈首先以一些一般性的问题开始,比如“中国旅游研究院作为智库的角色是什么?或“它是如何履行其智库角色的?”然后,围绕中国旅游研究院在中国旅游政策和政策制定中的研究应用,提出更为具体的问题。随后,其他相关问题也在谈话过程中逐步被提出或自然产生(Smith,2005)。已完成的访谈以一种归纳和反复的方式,有助于后续访谈的开展,包括提出和表述问题以及推进谈话。
在过去的几年中(2016-2019年),我们在北京、广州、桂林、杭州、江门、南京、泉州、上海和厦门对来自中国旅游研究院内部、其学术委员会及外部研究基地的14位知情者进行了访谈(表2)。这些访谈每次历时45至90分钟不等,在受访者许可后以中文逐字记录,随后以相同语言转录以用于重复阅读和归纳分析。
表 2 受访者简介
3.2.3 自然观察
从民族志的角度来看,对中国旅游研究院作为一个智库的自然观察也被“隐含或嵌入”在两位作者的日常工作中(Lincoln &
Guba,1985)。其中一个完全是内部人员,他一直在观察自己和他同事作为智库研究人员所看到的、感知到的和期望(或被期望)的表现,以及他们如何履行自身角色来完成中国旅游研究院的使命。作为本IE的调查者,他带有哲学性和战略性眼光,在谈论或撰写中国旅游研究院作为智库的有关内容时带有典型的自反性,善用修辞且富于雄辩。本文另一作者的半内部参与(2012-2019年)使他能够定期接触中国旅游研究院成员及相关会议。从时间上来看,此IE的数据收集是周期性的、反复的,并且实际上仍在进行中。